01
咖啡因,“白骨精”的续命神器!
上海,静安区。
早晨7点的地铁里,28岁的广告公司总监Lisa,正在低头啜饮手里的一杯冰美式咖啡。90毫克咖啡因进入血管,为她按下“开机键”,精神抖擞地迎向新的一天。
三小时后,在会议室的投影仪前,她嚼碎一块黑巧克力,可可碱混着30毫克咖啡因点燃神经末梢,她深吸一口气,为公司的重要客户讲述,她昨晚熬夜加班打磨的广告方案。
午后两点,外卖骑手送来的波霸奶茶,成为Lisa的职场快乐水,50毫克咖啡因随着甜美的奶茶进入她的血管,让她能驱散午后的困意。
午夜十二点的加班冲刺,Lisa喝着功能饮料驱散困意,牛磺酸裹挟着80毫克咖啡因,冲破血脑屏障。
全天摄入的320毫克咖啡因,恰好站在世卫组织安全线的悬崖边缘。
Lisa这样的白领骨干精英,也被戏称为“白骨精”。
在内卷不断加剧的当下,咖啡因是白骨精群体不可或缺的“续命神器”。
含咖啡因的饮品和食品
为了卷死对手,饿死同行,数以亿计的白领,都像Lisa这样,每天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。
商家则投其所好,推出各种各样的咖啡和奶茶,给大家不堪重负的神经再加一把稻草,以便各位超级内卷的环境下,更好地扮演牛马的角色。
有时甚至会喝到心跳过速,手发抖,这正是咖啡因过量的征兆!
02
续命本质:对脑神经的巧妙欺骗
咖啡因,到底是现代都市白领阶层的续命神器,还是健康的慢性杀手?
要回答这个问题,就要回到问题的源头:
人,为什么要睡觉?
大脑在运行过程中,会产生一系列代谢废物。
随着清醒时间延长,神经末梢堆积的腺苷分子,像沙漏里的砂砾,一点点填满大脑皮层的受体凹槽。当腺苷与A2A受体结合,神经元活动减缓,脑血管扩张为细胞“排污”——这便是困意的源头。
就像电脑需要定期关机清理缓存,睡眠是大脑的深度维护程序。
在慢波睡眠阶段,脑脊液流量增加60%,冲刷掉β淀粉样蛋白等神经毒素;REM睡眠期则重组记忆碎片,将短期记忆固化为长期储存。剥夺睡眠24小时的大脑,反应速度下降程度,相当于血液酒精浓度0.1%的醉汉。
Lisa对抗的困倦,其实是进化设定的大脑保护机制。但是现代人类,有一系列对抗困意的理由:工作加班,复习应考,甚至玩像《黑神话·悟空》这样的电脑游戏。
咖啡因,就是人类用于篡改这套运行了数亿年的生存系统的底层代码,实现“处理器超频”的神器!
咖啡因分子(C8H10N4O2),凭借与腺苷83%的相似度,展开精准诈骗。这些分子强盗抢占神经细胞的A2A受体座位,真正的疲劳信使腺苷被拒之门外,神经元的“低电量警报”因此失灵。
欺骗脑神经,这就是咖啡因提神功效的生化真相。
更隐秘的操控,藏在大脑的奖赏回路里。
咖啡因阻断腺苷的同时,间接打开了多巴胺的闸门。当这个“快乐激素”飙升30%,伏隔核神经元的狂欢,让人误以为获得幸福。
清醒是假象,欣快是骗局,这是神经系统被劫持的深度幻象。
美国总统林肯有句名言:
“你可以暂时欺骗所有的人;你甚至可以永远欺骗一部分人;但你不能永远欺骗所有的人”,人的大脑也是一样。
咖啡因长期摄入者的大脑,会启动补偿机制:腺苷受体暴增65%。一旦咖啡因撤退,过剩受体将疯狂捕捉腺苷分子。咖啡因抑制了疲劳感,但不代表大脑真得不疲劳,于是不得不一步步加大剂量。
像Lisa这样的咖啡因重度依赖者,一旦没有及时补充咖啡因,会遭遇一系列戒断反应:疲劳、困倦 、反应变慢、难以集中注意力;烦躁不安、心情抑郁或容易暴躁;工作动力减低; 头痛; 恶心、胃部不适。
现代社会,灯红酒绿,夜夜笙歌,世人都是咖啡因的俘虏。
学生们依靠它长时间学习,卷出好成绩,社畜牛马们依靠它续命,打拼挣钱,权贵家的少爷小姐们,也依靠它享受精彩的夜生活。
来呀,快活呀,反正咖啡因管够!
2025年,全球咖啡因市场规模突破750亿元,渗透到现代生活的每个场景,除了常见的能量饮料、咖啡奶茶之外,还包括止痛药、减肥胶囊,甚至咖啡因眼霜、瘦身霜,咖啡因口香糖、能量棒等等。
随着化工技术的进步,人类早就实现了合成咖啡因,这方面,中国又是绝对的全球老大,垄断全球70%合成咖啡因产能。
位于中国河北省石家庄市的新诺威制药,是隐形的全球咖啡因霸主。连续10年成为红牛、可口可乐的“全球战略供应商”,客户忠诚度超90%。
该公司每年生产的咖啡因,足够制作4万亿杯咖啡,地球八十亿人,每人分到五百杯,连起来可绕地球298圈!
正是新诺威的咖啡因,让各位职场牛马们越卷越精神!
然而,为职场牛马们的“内卷”提供动力的咖啡因大佬,如今也在拼命内卷中……
随着经济内卷的加剧,新诺威正在面临另外两家中国药厂的竞争,2024年营收和净利润暴跌,主因是咖啡因价格从2023年的45万元/吨暴跌至25万元/吨,直接导致收入减少6亿元!2025年更惨,一季度净亏损2700万元,创上市以来最大季度亏损,堪称“史上最惨开局”。
03
续命神器其实是生化毒药?
现代人离不开的续命神器咖啡因,究其来源,其实是生物界的致命毒药!
或者说,植物界卷到极致的产物。
在距今4.4亿年前的志留纪,当时的人类祖先还是肉鳍鱼的形态,正在尝试向陆地发起冲锋。早期维管植物(蕨类),成为第一批登陆成功的陆生植物。
登陆的植物们很快发现,陆地上也并非一片净土,它要面临各式各样的敌人带来的生存危机,于是逐渐进化出了多种类型的化学武器防御系统。
咖啡因属于黄嘌呤生物碱,在抵御外敌方面十分有效。植物形成了三种独立的咖啡因演化路线:
第一种就是在东非高原地区演化出的咖啡属(茜草科),由于昆虫啃食叶片的进化压力,导致提升叶片毒性的需求,其特点是嫩叶中的咖啡因含量最高,甚至要高于果实。咖啡属植物共有103个原生种。主要栽培品种有三类,分别是小粒咖啡(阿拉比卡)、中粒咖啡(罗布斯塔)和大粒咖啡(利比里卡)。
第二种是在东亚季风区的山茶科植物,因为潮湿的气候导致真菌感染的风险,于是产生强化幼叶防护,产生了最早的野生茶叶。中国作为茶叶原产地,茶树品种约为367种。按树型分类就有乔木型茶树(野生型可达10米以上)、灌木型茶树、和介于两者之间的小乔木茶树。
2700岁的野生茶树王
第三种在南美的亚马逊雨林,大量哺乳动物和鸟类都是种子捕食者,使得无患子科 & 锦葵科植物进化出咖啡因,保卫它们的果实,这就是可可和瓜拿纳的祖先。
前者的制成品就是巧克力,巧克力的苦味来自于可可碱,对狗是致命毒素。这就是“狗吃巧克力会死”的由来。后者因为其咖啡因含量显著高于咖啡果,被炒作为“巴西神果”。
瓜拿纳饮料
这三类植物亲缘上风马牛不相及,地理上也相隔万里,却不约而同地选择咖啡因作为防御武器,不得不感叹造物的神奇。
由于合成咖啡因需要额外消耗大量能量,咖啡进化出了独特的节能策略;只在果熟前4周合成咖啡因,避免营养浪费。
节约能量都用在刀刃上,可可果肉不含咖啡因都供给种子抵御外敌。0.1%的咖啡因浓度,足以使天牛幼虫神经瘫痪;落叶中的生物碱渗入土壤,则成为无声的除草剂。更奇妙的是,咖啡因让蜜蜂染上嗜咖啡的癖好,使得蜜蜂摄入后归巢准确率提升80%,极大增强了授粉成功的概率。
在四千万年的进化长河中,咖啡树用咖啡因筑起生存长城。
除了咖啡因之外,带有各种特殊气味的植物性香料,带有辛辣感的辣椒,甚至苦涩的杨树叶,它们独特味道的根源,其实都是抵御外敌的化学武器。
谁能想到,植物们花费亿万斯年才获得的致命毒药,反而成为在恐怖直立猿追求的特殊食物:
咖啡因提神醒脑,辣椒素辛辣开胃,水杨酸则可以入药。
进化强者,恐怖如斯!
智人
04
咖啡因加速智人进化?
所有这些“生化毒药”中,咖啡因对人类的意义最大,没有之一!
咖啡的原产地埃塞尔比亚,与智人祖先起源地高度重合。
在人类进化过程中,咖啡扮演了极为重要的关键角色。
埃塞俄比亚(咖啡原产地)的高原地貌,与我国西南云贵高原(茶叶原产地)的地貌及其相似,高原带来的进化选择压,与本地出产的咖啡豆,恰好成为一对进化加速器:
海拔2000米高原缺氧(血氧饱和度仅92%),咖啡因则能 刺激呼吸中枢,增强血氧输送能力;
昼夜温差达15℃的能量消耗压力,咖啡因则能 促进褐色脂肪产热(UCP1激活,这是咖啡因减肥药的基本原理),可以帮助智人保留宝贵的能量,减少颤抖耗能(节能30%);
肉食动物的掠食威胁,迫使智人必须保持持续警觉,咖啡因则可以 提升视皮层处理速度(β波增强),加速危险识别反应。
埃塞俄比亚高原
更重要的是,咖啡因对于人类大脑的发育,起到了关键的促进作用。
相对于猩猩,人类的脑容暴增(500cc→1200cc),背后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:
大脑占体重2%,却消耗了20%能量,从生存的角度完全是得不偿失的,为此神经元线粒体代谢产生巨量腺苷(神经抑制因子),以强迫大脑节能。这是大脑进化的能量屏障。
智人恰恰是通过咀嚼咖啡叶和咖啡果获得咖啡因,来对腺苷的抑制作用产生代偿,从而突破了能量屏障,实现大脑进化的加速!
一系列生物学证据,证明了人类祖先曾经长期依赖咖啡因:
人类产生了CYP1A2基因(咖啡因代谢酶),可以帮助代谢咖啡因;ADORA2A受体突变(腺苷受体)等位基因频率,在东非人群中最高,这两点都可以极大增强人类对咖啡因的耐受性。
咖啡因摄入激活的cAMP信号通路,调控关键脑基因表达。其中,
语言能力相关的靶基因FOXP2,产生了人类特有的第7外显子S325N突变;皮层神经元迁移相关的靶基因HAR1F,产生了人类特有118bp序列突变;突触可塑性调控相关的靶基因MEF2A,产生了人类特有的启动子区增强子插入突变。
这些突变可能暗示,咖啡因长期摄入带来的选择压,可能放大了人类特有基因的神经发育效益,促进了智人大脑的关键发育。
智人相对于直立人,存在关键的200毫升脑容量差额;相对于尼安德特人人,社会性显著增强。两者可能都与咖啡因有关。
咖啡因提升前额叶-顶叶网络同步性,能够促进语言进化,提升社会性发展。实验显示,摄入咖啡因群体故事复述完整性提升40%,埃塞俄比亚特有的“咖啡仪式”,强化部落信息交换(平均持续90分钟)。
长期咀嚼咖啡叶的智人,因为体内携带 \"咖啡因高效代谢基因包\" ,拥有更持久的探索能力、更强的生存优势和更强大的社会组织,因而成为人类军备竞赛最终的胜利者。
地理大发现后,欧洲人重新“发现”了咖啡。在英格兰“罗西咖啡馆”的煤油灯下,年轻店员将滚烫的咖啡,倒入艾萨克·牛顿的陶杯,他一边喝着咖啡,一边思考着天体运行的奥秘。
当咖啡馆在欧洲大陆以燎原之势蔓延,在咖啡因的推动下,人类突破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”的生物钟囚笼,酝酿一场接一场的思想革命。
法国大革命的思想在咖啡杯里沸腾,巴尔扎克喝着咖啡写下《人间喜剧》,纽约证券交易所在咖啡馆诞生。
咖啡因把黑暗世纪的夜,变成了现代文明的工作日。
换句话说,Lisa熬夜修改PPT时,她与牛顿、巴尔扎克共享同一套咖啡因激活的神经通路,而这套神经通路则起源于数十万年前的东非,奏响了人类大脑进化的磅礴史诗!
05
咖啡因与文明底色
咖啡因作物的三大原产地(埃塞俄比亚/东亚/安第斯山脉),恰好对应了三大农耕文明的发源地(埃及、中国、中美洲),与早期文明发源地共享三大生态要素:
季节性降水、昼夜温差>10℃、火山岩或冲积土壤。
埃塞尔比亚高原是尼罗河的发源地和主要水源来源,它与尼罗河三角洲(下埃及)之间的关系,类似蜀汉与东吴的关系,埃塞俄比亚的努比亚人也曾统治过埃及(并驱逐犹太人),将其归为“大埃及文明”的一部分非常合理。
如果与人类文明的主要起源地相比,我们发现还有两个漏网之鱼:分别是地中海以东的两河流域,以及南亚的印度河流域。
这两个区域,恰好都存在咖啡因的替代品:罂粟果实中的吗啡,以及大麻中的大麻素。只不过,二者与咖啡因的作用恰好相反:咖啡因让大脑变得清醒,以便投入工作,后两者则会让大脑陷入迷幻,产生各种新奇的想法,但更多是进入类似宗教的狂想。很早以前,东地中海地区的人们就知道,可以用鸦片治疗各种文明病:焦虑、烦闷、长期疲劳、慢性疼痛、挫败、幼儿啼哭。古罗马人不堪久病折磨时甚至会吞服鸦片自杀。
史书记载,被称为帝王哲学家的罗马皇帝奥勒留,有服用鸦片的习惯,除了辅助睡眠、纾解军事战役的紧张压力之外,鸦片还能帮他远离他一向鄙夷的俗世之中的情绪烦扰,以思考哲学问题。古希腊及地中海区域之所以盛产哲学家,很可能与当地很容易接触到罂粟相关:
罂粟中的生物碱可激活大脑默认模式网络(DMN),削弱逻辑中心活动,同时提升视觉联想能力,这正是哲思所需的“解构现实”状态。
耶稣自称是亚威的儿子,明目张胆地挑衅犹太圣殿导致被抓被杀,如果剥离宗教叙事,还原其历史原貌,很有可能是鸦片吸嗨了之后产生幻觉,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。
现代瘾君子,吸嗨之后就经常出现类似的症状。
今天的印度毒品泛滥,特别是可以工业化制备的冰毒,甚至比感冒药还便宜,于是被一些民间的神医拿来作为包治百病的“神药”。毒品治病,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,对于印度来说还真是自古以来。
作为大麻的原产地,早在公元前2000~前1400年间的印度古籍《阿闼婆吠陀》(Atharva Veda)之中,就有关于大麻药(bhang)的记载。古代的大麻药是用野生或栽种的雄株与雌株大麻的干燥的叶、籽、茎制成,通常会调上糖、黑胡椒、水或牛奶。婆罗门祭司们很早就熟练掌握,如何将大麻作为通灵的媒介,通过吸毒来见湿婆大神,并将其转换为维护世俗权力的工具,统治低种姓的屁民。
咖啡因作物与谷物农业同源,咖啡因的低阈值兴奋性促进集体协作理性,能提高人们的工作表现,简直就是天生的“牛马圣品”,支撑集约化社会主义文明发展;
大麻这样的致幻类作物,则生于生态过渡带,致幻物质的高阈值超越性催化个体神圣体验,服务于文明冲突调解与权力建构,或者用于逃避现实的痛苦,特别适合宗教和个人主义的滥觞。
当这些作物被文明驯化的同时,也通过神经通路改写人类的行为模式:
咖啡因推动东方文明的社会劳动伦理,致幻剂诱发西方文明的权力崇拜和宗教基因,共同构成了不同文明的基本底色。
从历史上看,东方文明是唯一一个长期排除致幻剂,而只是服用低剂量咖啡因(饮茶)的人类族群,这可能是东方文明一系列特质(无神论、务实、集体主义、崇拜生产劳动,鄙视不劳而获)的生理基础。
从现实看,中国正在通过“一带一路”带动非洲的开发,咖啡原产地埃塞尔比亚,则是与中国保持较好同频共振的非洲板块,被称为非洲的“小中国”,不得不说,这里面存在某种难以言说的玄妙。
在内卷加剧的今天,中国人对咖啡因的依赖也在不断加深,虽然不会像毒品那样对健康伤害那么大,但如果长期大量使用,也会对胃肠道系统、神经系统、心血管系统、肾脏系统等产生危害,等于提前燃烧生命,为老板打工,用命换钱。
反观欧美西方国家,麻烦就大得多了。
近代,西方伴随着大量摄入咖啡因实现了暴力崛起,却在如今又故态复萌,沉迷于大麻等各种致幻剂。作为头号霸主的美国,不仅饱受芬太尼(阿片类药物,阿片即鸦片)滥用的困扰,还在如火如荼地推动大麻合法化,正在陷入“新鸦片战争”的泥潭。
从微观上看,东方与西方的文明博弈本质,是咖啡因与致幻剂在分子层面操纵的神经棋局。
这盘大棋已经持续了数万年,不同时代被注入了不同的内涵。
咖啡因将伴随着人类征服星空?
还是人类在致幻剂作用下,迷失在元宇宙幻境?
这是我们这代人要给出的答案。
但未来将如何,没有人知道。
人类自以为驯服了植物毒药,殊不知受体增殖、基因变异、产业巨链,早已织就新的牢笼。
咖啡因脱去毒药外衣,流通到全球每一个角落,代价是人类永续的神经负债。
凌晨一点,Lisa终于加完班,放下空咖啡杯,倒在床上沉沉睡去。
杯底残留的褐色液滴中,咖啡因分子沉默不语,只是在冷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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